每个人都是一潭深渊,他人俯探时头晕目眩。茫茫人海中的每一个人,也定然有他的特别之处,有他不同于身边人的经历。人们从自己的生活中总结出智慧,在岁月的长河里扬帆航行。本书单为您带来七个普通人的故事,儿子为年迈的老母洗澡,女儿夜里去探望父亲,一个新手警察的日常,父亲借摩托车给同是球迷的朋友……


愿你能沉浸在这些或温暖或感伤的故事里,增加人生的厚度。


一网读尽·主题书单


 01

她们如黑夜中的一盏灯,莽荒空阔中的一条路。阎连科亲写动情长序“十年的等待”,念念不忘的煎熬。

母亲八十岁时我给她搓过一次澡。


先前这种搓澡、洗脚、剪指甲的事,都是姐姐、嫂子、哥哥们完成的。可在几年前,母亲来北京过年时,年前家里人人要大洗一次肉身之习俗,在我们家里如同律法一样规范着。于是间,农历腊月三十夜,北京因为禁放鞭炮而显得过度冷清和寂寥,因此我们把家里所有的吊灯、射灯和墙壁灯,一律打开让大屋小间和角落,都一如白天明亮与透彻,以此制造出一些过年的热闹和虚幻。


在这热闹、虚幻里,轮到母亲洗澡了,妻子去卫生间把所有的沐浴灯和热水打开来,待淋浴房里的热暖满了后,母亲让妻子出来了。出来后妻子对我笑着说了一句很温馨的话:“咱妈脱衣服还不让我看哪。”然后我和儿子及儿媳,都围着电视笑起来。那源自一家天伦的笑,像一盆冬火把北京过年的冷清暖出了一屋子的热。

我们都在客厅吃着瓜子、花生、小糖和巧克力,看着电视也听着卫生间里流水哗哗的洗澡声。过一会儿妻子去推开卫生间的门,问母亲该不该给她搓澡搓背什么的,母亲对她说了不该不用的话。


然而不知为什么,我们全家人就是觉得应该给母亲搓搓澡。于是就都坐在客厅沙发上,看着挂钟和电视,觉得母亲最少淋浴洗澡过了半小时,再不搓搓澡,良机会如风样飘过去,便都多少隐隐有些急慌着,最后都把目光搁在我身上。


我便把一岁的孙女从怀里放在沙发上,像妻子儿媳一样穿过客厅走到卫生间,将门推开一条缝儿说:“搓搓吧,搓搓身上干净不痒啊。”母亲从玻璃房里扭过了头:“那你进来搓搓吧。”我被批准进去了。

……


 02

故事发生在一个叫五里渠小学的偏僻学校里,小说塑造了煤永老师、张丹织、雨田、小曼、云伯、沙门等一系列性格鲜明的角色。通过独特对话来泄露人物深层个性和人性矛盾,使得读者可以感受到一种返璞归真,进而探索灵魂、探索自然,在探索中引导读者走进这种深层阅读与极致思考。

小蔓放下手里的遥控器,走过来同煤永老师坐在一起,她顿了一下,突然开口说:“爹爹,您一个人住可要注意安全啊,这楼道里这么黑,您的眼睛又不太好,一定要将前前后后看个清楚啊,如今世道不太平。”煤永老师的眼睛并没有什么问题,他想不出女儿为什么要说他的眼睛不好,可能小蔓就是喜欢信口开河吧。


为了不让小蔓尴尬,煤永老师胡乱点了点头,又拿出了一本画册,打断了关于眼睛的谈话,他说:“小蔓,不要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,我在旧书店给你买了一本明朝的画册呢。”父女两一起翻看着这本画册,煤永老师看见小蔓翻动画册的手在微微发抖,她激动起来总是这样。


夜深了,外面有不知名的鸟儿发出古怪的叫声,小蔓并不关注那些鸟儿,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画上,可是没一会儿,她又把画册合上了,说舍不得一下子全部看完,要留着回去慢慢品味。

小蔓望着煤永老师笑了笑,说:“嘿嘿,爹爹,我好久没来学校了,我想同您下去走一走。”于是父女两穿好衣服,戴上帽子下楼去了。


天上只有一点星光,到处都很暗,小蔓握住了父亲的手,她幼时常常觉得这双手很干燥,很安全。然而从她记事以来,又觉得父亲身上总有种朦朦胧胧看不清的东西。两人围着操场走到第三圈的时候,煤永老师忽然说:“我带你去一个人家里吧。”小蔓有些疑惑:“深更半夜的,怎么好去别人家里?”


煤永老师带着小蔓走出操场,来到学校围墙外的一条小路上,沿着那小路走了三四百米,小蔓什么都看不清,只是在父亲身后紧跟着他。

……


 03

每一个有情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过去、现在、未来。我们活在世上,不只是欣赏传奇,更为遇到真实的自己。

每个警察刚入行的时候,都会幻想破大案、捕顽凶、除暴安良,我也不能除外。但是把值班情况捋一捋,就能明白现实跟梦想之间有多大的差距。


早上八点半报到,户籍室打来电话,要进行境外人员办证提醒。这事我打算让小吕来,他英语不错。有个别电话停机,只能等方便的时候上门找人了。


打完电话开始巡逻。十点多接到报警,公墓边上的苗圃有人打架,赶到现场一看,就是两个工人为了点儿小事互不相让。


我想起了老郭,这事要搁他身上,没准他用两根烟就打发了,而我就得把自己搞得口干舌燥。

警察这行也是师傅带徒弟,我的师傅是老郭。他教会了我怎么做警察,可惜三年前查出喉癌,提前退休了。老郭烟瘾很大。满世界禁烟那会儿,我们这个在城乡结合部的派出所也禁了。老郭只能偷偷在院子里抽,烟就像老郭的口粮。有时候太忙,忘了这茬,被所长撞见,挨了批评还得罚款。


老郭跟谁都熟,谁见着他都会给他让烟,有点妇孺皆知的意味。哪怕平时不抽烟的人,也能摸出一根皱巴巴的来,像是专门为了见他备了好几天。他有个铝制烟盒,刻着天安门前的华表,专门收递上来的烟。


他也给别人让烟,但收到铝烟盒里的他不会再让出去。这里面就有了原则和讲究,是一种德行,也是一种从警之道。我觉得,我就是从这种你来我往的让烟里,开始领悟做一个警察的真谛。

……


 04

本书上半部分写重症病房,下半部分写墨脱途中,两者都与死亡紧密相伴,核心是生死和承诺。生死是谈不尽的哲学命题。承诺是精神。

医院里,小米和爸妈坐在楼道里,他们刚刚从专家门诊室出来,小米被确诊患了急性白血病。爸爸不相信这噩耗竟有一天会降临在自己的女儿身上,绝望地喊着,妈妈不知所措地痛哭起来。


而小米,她只知道她快完了,白血病和死亡是同义词,她年轻的生命很快就会画上句号了。小米听人说,急性白血病有八种型号,只有M3型号白血病不会死,其他的只有骨髓移植才能生存。但骨髓移植比中大奖还难。


专家肯定地告诉小米,她不是M3,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机会渺茫的骨髓移植了。

一家人坐着平静了很久之后,爸爸断断续续地跟小米说,人生其实就是一个旅程,是旅程,就会有终点……都要下车的……因为这病,女儿美好的爱情可能就此终结,爸爸让小米做好心理准备。


爸妈养育了小米二十多年,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,父女俩谈到了死亡,也谈到了爱情。短短几句话,把该说的都说了。此刻的小米如此地平静,没有哭,也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。因为她理解爸爸说的,人生就是一个旅程。


小米要和爸爸妈妈一起走完这人生艰难的最后一程。

……


 05

《冬泳》收录了班宇的七篇小说。在铁轨、工事与大雪的边缘,游走着一些昔日的身影:印厂工人、吊车司机、生疏的赌徒与失业者……他们生活被动,面临威胁、窘迫,惯于沉默,像一道峰或风,遥远而孤绝地存在。

我爸下岗之后,拿着买断工龄的钱,买了台二手摩托车拉脚儿。有一天下午,走过来一个男的,扯着嗓子问,我要去五里河,走不走?


我爸说,那边总有警察蹲点儿,跑一趟风险挺大,至少得二十。他说,二十块钱,那我还不如再添点钱打出租呢,十五,能走就走。我爸心里一横,说,反正现在也没活儿,十五就十五吧,给儿子赚补课费,你上来吧。


刚开出去几步,我爸顶着大风跟他喊道,一会儿要是遇上警察,你就说咱俩认识,是老朋友,一起串门去,千万别说我是拉脚儿的。他在后面回应道,放心吧,咱俩对好台词儿,我姓肖,肖树斌,以前面粉厂的,在食堂里颠大勺。

我爸一路骑得两腿生风,肖树斌坐在后面,高出我爸半个脑袋,双目逼视前方,不断地规划、指挥、督促,统率全程。他们穿过陡坡、桥洞和红灯,飞跃泥潭与坑陷,在比赛开始之前,顺利抵达五里河体育场门口。


肖树斌扬腿下车,摘下头盔,表情严肃,他颇为郑重地将头盔连同十五元钱一起递给我爸。那天晚上,我爸从补课班把我接回来,将摩托存在车库里,然后去楼门口的小卖铺换啤酒。门口正好碰上肖树斌,他坐在板凳上一边剔着牙,一边跟我爸点头打招呼。


原来他就住对面东药宿舍,刚搬过来没多久,在这边小卖铺里等着看体育新闻。

……

 06

《我的世界下雪了》收录了迟子建的精品散文58篇,全书分为六辑,有对故乡风光的怀念,对童年逸事的回忆,对自然美景的感触,对北国食物的品味,和对人情世故的慨叹等。作品的语言风格朴实温厚,细腻而不华丽,灵动而不做作。

十年以前,我家还有一个美丽的庭院。庭院是长方形的,庭院中种花,也种树。树只种了一棵,是山丁子树,种在窗前,树根周围用红砖围了起来。


那树春季时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,夏季时结着一树青绿的果子。而秋季时果子成熟为红色,满树的红果子就像正月十五的灯笼似的,红彤彤醉醺醺地在风中摇来晃去。


花种的可就多了,墙角、障子边到处种满了扫帚梅、罂粟、爬山虎、步步高、金盏菊等等。那庭院的西南角还悬着一个鸡架,也是长条形的,鸡白天时被撒到外面,一到夜间便把它们圈了起来。到喂食的时候它们就将头伸出来,鸡槽上横着许多毛茸茸的脑袋,一顿一顿的,看起来充满了无穷的生气。

十年以前,我家的房屋是真正的房屋,因为它和土地紧紧相连,不像现在的楼房以别人家的天棚作为自己的土地。那造作的土地是由钢筋和混凝上加固而成的。


十年以前的房屋宽敞而明亮,房子有三大间,父母合住一间,我和姐姐合住一间,弟弟住一间。整座房子一共开着五个窗口,所以屋子里阳光充足。


待到夜晚,若外面有好看的月亮的时候,便可以将窗帘拉开,那么躺在炕上就可以顺着窗子看到外面的月亮,月光会泻到窗台上、炕面上,泻到我充满遐想的脸庞上。好的月光总是又白又亮的。


十年以前,我家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庭。那时祖父和父亲都健在。祖父种菜,住着他自己独有的茅草屋,还养着许多鸟和两只兔子。

……


 07

人们只看到我的与众不同:一个十七岁前从未踏入教室的大山女孩,却戴上一顶学历的高帽,熠熠生辉。

我曾怯懦、崩溃、自我怀疑,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,恶臭熏天。直到我逃离大山,打开另一个世界。那是教育给我的新世界,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。

塔拉知道,如果不离开大山,她会在十八九岁的时候结婚,父亲会把农场里的一个角落分给她,她的丈夫会在那里盖一所房子,母亲会教给她草药和助产的知识。再过几年她大概会成为一名助产士,然后就是没完没了地生孩子,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,再过着和塔拉一模一样的人生。


塔拉不希望自己的人生止步于此,她的母亲更不同意女儿走自己的老路,她常常对塔拉说:“我相信你会穿过熊熊烈火,走出大山。”


实际上,塔拉天生就不属于大山。别人在农场里玩耍的时候,她就待在房间里读书,那些奇怪的数学公式和方程让塔拉觉得安心,她被勾股定理及其通用性深深吸引。虽然塔拉没有机会去学校系统地学习,但是她能感受到科学中所蕴含的无限力量。


塔拉站在了一扇门前,穿过这扇门,她就能看到一个规则而理性的世界,那是一个和大山完全不同的世界。最终,塔拉通过自学,考上了伯明翰大学,走出了隐居的大山生活。

让塔拉转变心态的是一次课外活动,她一人站上了高高的房顶,而其他同学都吓得瑟瑟发抖。风吹拂过塔拉的身体,她突然感受到了内心深处的力量。她小时候从重型机器上跌落,被受惊的马甩到地上,在这一次又一次的摔打中,她早就学会了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挫折。


同学们对塔拉投来了羡慕的目光,塔拉也在无止境的自卑里,终于找到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优点。她站在高处,却从容不迫,因为她不害怕跌落,别人都弯着身子,或是匍匐着往前走,只有塔拉敢直起腰来面对疾风。


一位教授很欣赏塔拉,他对塔拉说说:“你是块纯金,在哪里都会发光。不管是老家闭塞的村子,还是明朗的大学校园,你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”。

……

“人们从水中仰起面庞,承接命运的无声飘落。”

—— 《冬泳》